闲愁如飞雪,入酒即消融。
好花如故人,一笑杯自空。
流莺有情亦念我,柳边尽日啼春风。
长安不到十四载,酒徒往往成衰翁。
九环宝带光照地,不如留君双颊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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云心先生说罢抬眼瞧我。他应该是准备睡了,不再像平常一般冰冷。只着里衣,外面披着外套,眉眼间敛去锋芒,透露出几分柔和。让我回忆旧时西席先生的模样。
故人恐逢魂梦里,几度柳枝添新绿。
“先生早些休息,烛光昏暗伤眼。”我叹了口气,“一桩桩一件件不能急于一时,您曾说我操之过急,现下不妨缓上一缓。”
“如何缓?”
“有三块糕点,欲分之五人,如何?”
“……若有闲情逸致,我这有你给季元启的数独。”
我没看他,也没心思去接他话茬。
“只要有一人心不齐,当糕点摆上来的时候就含了大厦将倾之势。宣照虽有人脉和威望不假,不过人心总是最不好揣摩的。也不需要有多离心,只要有一点缝隙,总会有人举起分糕点的刀。”
我伏下身去,盯着他的眼睛,“我知道的太少,还请先生怜惜我,叫我别猜来猜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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先生说明天人来全了说,然后像打发叫花子一样打发我回了房间。
回到房又睡不着,从数羊到数床帘儿挂的珠子,终于数出了点困意。我用最后一丝力气看了看窗外,被一个巨大无比的人影吓得差点长眠于此。
那一日,人们回想起了被巨人支配的恐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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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鹿蜀
他在尝试一本古籍上说的人像放大。
“我听说你回来了,想找你吃锅子。”他蹲在墙角,抱着头委委屈屈,“我不是怕你睡着了吵醒你嘛。”
我说是啊,你差点再也吵不醒。
我仗着首辅府没人拦我,溜进厨房和鹿蜀打配合,没多久就在院子里支起了锅子。我顺道还从小厨房里捞了两只大肘子,在云心先生的小库房里薅了两瓶酒,准备和鹿蜀一醉方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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酒很快就喝没了,果酒,劲很小。鹿蜀喝着喝着眼角开始发红,好像要哭了。
我虎躯一震,安慰小姑娘还能送出我坚实的臂膀,兄弟可不行。鹿蜀大手一挥揽住我的肩,说想家了。
我说回去呗,反正不远。
他说不行,回不去。“你知道你的家在这里,南塘,不会跑。可我找不到,这个地方没我的家。”鹿蜀吸了吸鼻子,“我给你唱一首我们家乡的歌——我们都有一个家,名字叫中(´・ω・`)国——”
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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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一个激灵从尾巴根儿打到天灵盖,这跑调跑出花的歌是我大天朝的——
我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缓。
“奇变偶不变。”
他浑身触电般一颤,把手从我的肩上拿下来,转而握住我的双手。
“符,”他咽了咽口水,“符号看象限。我虽然不玩英雄联盟,但这句话必须得说,”
我们对视一眼,拿起手中没吃完的肘子,模仿酒瓶对着碰了一下。
“EDG牛逼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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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益第...G是什么东西?”云心先生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过来。我跟鹿蜀握着小手一抖,我俩维持着这个姿势僵硬地转过身去。
“这是鹿蜀的家乡话,呃,一个益迪季的人,嗯……”我卡了壳。
“做的鸡汤很好喝。我、我说话带口音。”鹿蜀补充道。
云心先生依旧眉头紧锁,“你的家乡话......是这么说的吗?”
鹿蜀的手抖得不成样子,他之前一定在食堂工作过。
“离家久了,家乡话都说不好了呜——”
眼泪掉得比我快,离大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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场面有点尴尬。
三个人坐在锅子面前端端正正不像在吃饭,像我们俩被云心先生审讯。
当朝首辅,竟恐怖如斯。
云心先生唤人拿一副碗筷和新的酒。鹿蜀朝我使了个眼色,我立马把啃了一半的肘子恭敬地献上去,“先生,您吃。”
鹿蜀沉默了。
云心先生沉默了。
我看着上面亮晶晶的口水也沉默了。
沉默是今晚的康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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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真的咬了一口。
南国公府的幼柳今日就要夭折了,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叫云心先生吃我吃过的东西。
还特么是一个肘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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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对不起鹿蜀,他为了把这场奇怪的夜宵变得不那么奇怪,就快扒着云心先生跟他划拳了。
他可能真的喝的有点多,我刚想开口叫他别喝了,谁料这厮盛了碗红油摆在我面前。“小花,这是新鲜出锅的鸡汤,相当的美味,快趁热喝了吧。”
我连连摆手,“这鸡汤啊,十分的珍贵,应该让首辅大人先喝。”
云心先生看着红油,不太明白为什么管这玩意叫鸡汤。
鹿蜀笑容一僵,大怒道:“喝啊,你为什么不喝!快给我喝!”
穿山甲,收手吧,外面全是会拎你后脖颈子的暗卫。